大不列颠渔夫帽

Ch.33

 

药片随着温水冲过嗓子的苦涩味道在空气中同步蔓延，除去那张写着要先行回到首尔的便利贴之外在床头的桌子上也发现了另一张，上方工工整整地记下叮嘱他吃药的话语。

 

那人的关心似乎是比吃药更好的治疗方法，哪怕只是一句简单的话也是一样。

 

简单收拾过行李之后乘坐上原定时间的公车，像是来时一样空荡的车厢平稳地行驶在沥青马路，悬挂在前方后视镜上的小熊挂饰幅度不大地摇晃着，出神般地盯看许久，金圣圭感觉到了一丝倦意。眼皮于是更加沉重起来，困倦好像在感冒药的化学作用下变得出奇难以克服。

 

权衡之后定下到达车站的闹钟，双手抱在胸前，金圣圭靠着座椅终于沉沉地睡去。

 

做了一个同车辆般颠簸摇荡的梦。

 

南优贤牵起他的手向河中走去，冰凉的水漫过脚背又漫过膝盖，踉跄中对方原本穿着工整的衣物逐渐凌乱，溅起的水点肆意落在他的上衣和那张看不清表情的脸上，他看起来狼狈又无畏。反观顺从地被那人牵着向前的自己却是截然相反的干净模样——从第三人的视角进行的画面缓慢平静地撕裂开来，带着令人恐惧的真实感，似乎能感觉到有潮湿的水汽沾染上自己的指尖并且听到水滴拍打在物体上的声音。

 

“哥你在想什么？！”

 

急促的话语抹去浮在眼前的画面，取而代之的是李成烈瞪大的鹿眼和手腕上传来的力量。

 

“什么？”

 

“水都溢出来了你还问我什么？”将金圣圭手里的水瓶抢过放到另一侧，李成烈怪是不满地道。

 

以玻璃水杯为中心，一小滩水迹逐渐扩散开来。

 

“啊—我……”

 

“solo的事吗？哥不要太有负担..反正有很多时间去准备，”侧过身抽出几张手纸递给对方，他擦去桌上的水迹说着：“我们都会在哥这边的..虽然好像帮不上什么忙？”

 

李成烈突然挠着后脑勺笑了起来，在金圣圭出神的目光中自顾自地继续着方才的事情。扶持与被扶持，说来是相互之间随时进行转换的关系状态，认为大多数事都需要自己去照顾的少年在某一瞬间成长为成熟可靠的男人，浮浮沉沉中时间不痛不痒地流逝，这才一直没能够感受到周边人的变化，直到出现某个契机。

 

当然，契机可以等待，也可以发挥主观能动性来争取。

 

“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但也不是所有的尝试都能换来一个进取性的结果。

 

电话那头冰凉的女音机械性地回复着，愣坐半秒后抿着嘴挂掉通话，有过一瞬间想要再打过去一通的想法却几乎是在冒头的瞬间就被否定，金圣圭看着屏幕上的南优贤三字，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从春川回来之后就没再露过面的男人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忽略了这个怪是纠结许久的电话，这些天里关于那人的消息也只有饭桌上张东雨提起的只言片语——还总是被李浩沅利用各种方法转开话头。

 

在这种情形下认为和南优贤的碰面可能要推迟到休假结束的那日，事实上却是比那早上了一天见到了那人。

 

在宿舍前边路口的那家烤肉店门口遇到了刚吃完饭出来的李成种和南优贤。因为打赌打输了要请优贤哥吃饭，但是完全没有想到这哥会损到想吃韩牛，李成种撇着嘴挥了挥手中的钱包，看起来像是被敲诈了不小的一笔。

 

“你这是去哪？”

 

“就前边的超市……”

 

说话的间隙中不动声色地看了眼站在一旁的人，从刚开始就采取一副事不关己的路人模样一声不吭却好像也没有要有意避开自己的意思，偶尔相撞的视线中也没有先移开眼神或其他，南优贤神色泰然地听着他和李成种的对话，看起来像是对周边事物没太大关心的模样。

 

可好像捕捉到了那人眼中一丝不太自然的情绪。

 

……有点像是。

 

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对南优贤那意味不明的表情的疑惑随着工作的再度开始浅淡起来，要多亏忙碌的日子才能让自己减少对那人的注意力，皱起眉头揉着肩膀缓解酸痛感的金圣圭突然感谢起即将到来的showcase和铺天盖地的日程。

 

“圣圭xi，半个小时之后就要开始录制了。”

 

“好的。”倾了倾身体对工作人员示意，金圣圭微笑着道。

 

23点39分，录制厅后侧的走廊依旧有大片的人走动和工作。屏幕前对一小时的节目评头论足的观众必然是全然不知背后十多小时的辛苦和更加费神的后期剪辑，哪怕偶尔会有些体恤演艺相关工作者的人出现，所感受到的也是无法与当事人比较。

 

也有过因为强烈失落感而感到无力的时日，现在却也已经坦然地接受刻薄的言语和严格的道德标准。

 

从走廊的那头经过的身影倏地停下后朝向自己转过来，看似是在确认身份之后便是急速地前进，那人于是在金圣圭认出是谁之前就大力地搭上了他的肩膀。

 

“你小子有喜欢的人了竟然不告诉你哥？！”左顾右盼后把声音压下几度的金希澈用一副质问的口吻说道。

 

“什么？”

 

“别装，优贤都跟我说了！”

 

与面露难色的金圣圭不同，金希澈的脸写满了得意洋洋的情绪。

 

“…说什么..”

 

“前两天遇到他和成种一起吃饭，聊了几句说到你的时候提起来的——诶怎么样？漂亮吗？”

 

本快遗忘在脑海角落的片段被一气拉扯起来后摆在眼前，一度还怀疑过那日觉得南优贤的表情值得考究是自己的多心与错觉，现在听到金希澈说了这样的话才明白过来当时那人等着看好戏的模样的理由，倏地觉得好笑，金圣圭低下头弯起了自己的眉眼。

 

漂亮吗？

 

小狗一样的男人清亮狡黠的双眸明晃晃地落在眼前。

 

“漂亮啊。”

 

金圣圭笑着回答。

 

 

借着想要放松心情的藉口提前在宿舍前一个路口下了车，摆摆手示意让经纪人放心，金圣圭目送着车辆消失在街道末端的夜色中，直到带着些许凉意的空气安静下来方才迈开步子走向寝室的同时缓缓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路灯把影子拉长又缩短。

 

[为什么躲着我？]

 

[谁躲着你了。]

 

不知道那小家伙到这个时间还不睡觉在干些什么，回复来得出乎意料得快。蜷起冰凉的手指放进衣兜内，金圣圭用另一只手按下通话键后将手机放到耳边。

 

接听音响到第七声的时候，那边的人接起了电话。

 

“喂——”

 

“说没躲着我，那上次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我那时候在录音——都多久之前的事情了你怎么这么小心眼？”南优贤用隔着距离也能想象出来表情的不满语气说着。

 

途中出了些许布料摩擦的声音，金圣圭认为可能是那人摆着气鼓鼓的脸从躺卧着的床上一股脑坐了起来。

 

感到好笑的金圣圭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见一面吧，我有话要跟你说。

 

短时间内除了电流细微的声音就没有其他的什么传入耳内，也没有想过要催促对方回答，金圣圭换了一只手拿着手机后继续漫散地行走着。乍得有大型的货车从远处的马路行驶而过，声响传到这处的时候也只剩下稀疏的轰隆声。

 

明明是不在身边的人，却像是拥抱着一般真切地感受着那人的存在。

 

“找得到我吗？”南优贤的声音重新撞击耳膜。

 

“嗯？”

 

“等你半个小时。”

 

年轻的男人挂断了电话。

 

————Ch.33————

 

梦境的意义其实是——在过去关系进行的时候南优贤实际上是牵着两个人前行的角色，于是他总是感性的一方，总是变得狼狈；而金圣圭作为被动的那方一向都是理智过了头（当然也有故意收敛表达的原因..）。